他伫立在中军帐外,久久回不过神来。
“好一个骨肉相残,好一个功名利禄,好一个龙争虎斗!”
北风卷着沙砾刮过脸颊,整座大营,只能听见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沙哑的嗓音被撕碎在猎猎旗声中,却莫名的振聋发聩。
“来人。”
李昭平的背影在大纛投下的阴影下,显得格外单薄,似乎只是转瞬之间,便又瘦削了几分。
“来人!”
满地落叶发出沙沙细响,掌旗官慌慌忙忙从远处跑到李昭平面前,满脸皆是困惑。
“陛下,有何吩咐?”
没有丝毫犹豫,李昭平脱口而出:
“传令!大营后撤二十里!”
他没有再考虑战局,没有再去掂量这道命令可能引发的后果,保定城中万千生民的性命,比一切都重要。
贺兰裴文说的对,这就是骨肉相残。
他不会允许这种惨剧,在自己眼前上演。
却见掌旗官的脸上露出一抹犹疑,“在城外十里扎营,诸位大人本就已颇有微词。”
“如今一退再退……恐怕……不妥吧?”
话音未落,一道令人胆寒的目光落在掌旗官的身上,李昭平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寒意,“你在质疑,朕的旨意?”
“不敢!”
掌旗官只觉得如遭雷击,慌忙伏跪在地,死死低着头,大气也不敢喘,额角渗出的冷汗瞬间便浸透鬓发。
“你已经敢了!”
李昭平暴喝一声,猛地攥住掌旗官的衣领,手背青筋暴起,泛着骇人的铁青色。
大纛的阴影里,他眼底翻涌的怒火比塞北朔风更凛冽。
掌旗官这才后知后觉,这位平日里格外和蔼可亲的皇帝,发起怒来,却要比惊涛骇浪更可怕。
“把钟岳、萧令仪、苍央,叶怀青……还有那个接任中军副将的武牧,都给朕叫来!”
言罢,李昭平似是再不愿多说半句话,身形踉跄了一下,跌跌撞撞地走进大帐,扶着案台,胸口剧烈起伏着。
“给贺兰裴文发急诏,让他即刻离京来找朕!”
没听到掌旗官离开的声音,他又厉声道:“愣着干什么?
掌旗官浑身汗毛倒竖,不敢再言语,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大营,生怕再触怒这位处于爆发边缘的皇帝。
良久,李昭平似是想到了什么,默默直起身,在身旁堆积的书海中翻找起来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从一叠厚厚的军报下面抽出一本纸页泛黄的书册。
扉页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。
《兵德论》
署名是“太子平王殿下”,落款则写着“天和三年六月”。
……
他第一次觉得半个时辰如此煎熬,好在一阵骚动声终于从帐外传来,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“绝对不行!”
首先清晰的传入李昭平耳中的,是萧令仪的抱怨声。
“后撤二十里?这样我们引以为傲的火器营和虚设有什么区别?”
“萧大人莫急,不妨先听听陛下怎么说。”
关键时刻,又是孙振芳当起了“和事老”,试图缓和争执。